在春天的新罕布什尔州，有人看见这头掉毛严重的雌性“幽灵驼鹿”。

　　摄影：DANIEL BERGERON

　　“死亡之月”

　　春天意味着万物复苏，不过对新英格兰地区的驼鹿科学家而言，四月变成了“死亡之月”。当小驼鹿因为缺少食物的冬天和身上携带着成千上万的蜱虫熬过了5个月之后，已经变得瘦骨嶙峋、筋疲力尽，四月份正是它们最容易死亡的时候。

　　蜱虫的生命周期始于十一月份，它们的幼虫会在那时爬上植物，等待着身高2米的驼鹿擦身而过。这些蜱虫会爬到温暖的驼鹿身上大开盛宴，直到早春时节，才会从宿主身上掉落。

　　新罕布什尔州渔业和狩猎部门的驼鹿项目领导人Kristine Rines表示，过去，新英格兰地区的冬季会一直持续到四月份，蜱虫从驼鹿身上跳下来，掉落到春季的雪地里，就此死去。

　　但是，更加温暖和短暂的冬季意味着这些蜱虫会掉落在裸露且无雪的地面上，使得它们能捡回一命，于是便“人丁兴旺”起来。

　　根据一篇2014年的报告称，自从1970年以来，新罕布什尔州的年平均最高气温已经升高了0.3到1.2摄氏度，气温变暖最明显的时候是秋季和冬季。另一篇2015年的报告称，与20世纪初时相比，缅因州的暖季（指当日温度高于零度）在21世纪初时延长了两周，并且预计还会继续延长。

　　在1990年代末，就有人注意到新英格兰地区出现了蜱虫滋生所导致的幽灵驼鹿现象，Rines便是其中之一。幽灵驼鹿长期以来一直存在于北美洲的其他地区，包括加拿大南部。

　　两年前，缅因州内陆渔业和野生动物管理局的驼鹿项目领导人Kantar和Rines等人发起了该项目，每年春天给驼鹿妈妈和小驼鹿戴上颈圈，并研究其死亡的原因。

　　2014年，白纹革蜱在冬季出现了严重大爆发，以至于新罕布什尔州戴有颈圈的22头小驼鹿中有超过一半的数量死亡。在缅因州，30头戴有颈圈的小驼鹿中有22头死于当年；此外还有10头成年驼鹿死亡，它们通常比小驼鹿更强壮。

　　今年的情况也并无好转。在缅因州，35头被科学家戴上颈圈的小驼鹿中有21头已经死亡。在新罕布什尔州，27头戴有颈圈的小驼鹿中有7头已经死亡。

　　迄今为止，在新罕布什尔州和缅因州被研究过的死亡驼鹿中只有一头不是因为感染蜱虫而死。许多驼鹿还因为蜱虫吸血而患有贫血症。

　　然而，Kantar表示：“对于许多人而言，小小蜱虫能够杀死驼鹿这样的事情仍然会让他们吃惊。”

　　在新罕布什尔州，这头感染了蜱虫的雄性驼鹿已经将脸部和颈部的大部分毛都蹭掉了。

　　摄影：DANIEL BERGERON

　　病中之鹿

　　最新的驼鹿死亡情况发生在东莫克西镇附近，那是一头编号为“152”的雌性小驼鹿。

　　当它死亡的时候，GPS颈圈向Kantar的团队发送了信号，因此生物学家Scott McLellan和Matt O'Neal得以寻找到它的尸体并进行解剖。

　　对于那些一直以来日以继夜工作着的科学家而言，这都已经司空见惯了：“152”是4天内死掉的第六头小驼鹿。

　　Kantar及其团队从班戈市驾车一个小时，来到一片私有林中寻找它的尸体。

　　然后，他们跳上一辆雪地摩托，穿过一片生长着常青树和阔叶树的安静森林。尽管春天已经来临，这些阔叶树的枝条仍旧是光秃秃的。当道路太窄无法驾驶摩托通行时，这些科学家便卸下装备（包括一把名叫“Cyndi Lauper”的树剪，被他们用来打开驼鹿的肋骨），穿上雪地鞋走过了最后的240米。由于积雪有齐腰深，雪下的地面又不平，人走在上面很容易就会摔倒，要是没人帮忙的话很难爬起来。

　　当他们最终到达驼鹿尸体的所在地时，便立即行动开来。他们利用树干设置了滑轮以测量尸体的重量，结果是753公斤，这个数字对于一头小驼鹿而言已经算瘦的了。随后他们收集了小驼鹿的身体器官以备进一步检测，这个过程颇为血腥。

　　McLellan将驼鹿的脾脏、胰腺、卵巢和其他器官的样本放入玻璃瓶中。“还得在办公室里再做上一天的实验，”他说道。

　　他们很快便弄明白了，这头代号“152”的小驼鹿身体并不健康。它的尸体上爬满了蓝莓大小的蜱虫，科学家将其异常巨大的淋巴结、带有斑点的肺部和颜色斑驳的肝部摘除掉，剖开它的股骨后，发现了被他们称为“树莓果酱”的东西——在原本应该是健康白色脂肪的地方，只剩下了鲜红的黏液。

　　这些蜱虫吸走了它如此之多的血液，以至于其身体只能通过压榨自己的骨髓、肌肉，甚至是心脏来获取宝贵的蛋白质。总而言之，这头驼鹿曾经以自己为食。

　　今年4月，一头雌性小驼鹿死于东莫克西镇附近，缅因州的驼鹿生物学家Lee Kantar在检查其尸体上的蜱虫。

　　摄影：CHRISTINE DELL'AMORE

　　“痴心妄想”

　　第二天早上，在奥罗诺市缅因州大学的一间化验室里，Anne Lichtenwalner透过护目镜注视着“152”病态的肺部。“情况很严重，”这位缅因州大学动物卫生实验室的主任说道。

　　驼鹿的肺部原本应该完全呈粉红色，结果却变成了斑驳不一的各种红色——这种棋盘状的图案是患有肺线虫病的症状，肺线虫是一种常见于缅因州驼鹿体内的寄生虫，其会限制空气在肺部的流通。

　　Lichtenwalner发现，她在实验室检查过的小驼鹿中，80%都拥有类似的异常肺部组织。通常，她会在驼鹿的气管中发现大量的肺线虫，它们像“逃离沉船的老鼠一样”试图离开尸体。

　　她用银光闪闪的利刃切开组织，然后在一只死掉的蜱虫旁边找到了通心粉状的肺线虫。“真相大白——现在我们发现了白纹革蜱和肺线虫，这就是缅因州驼鹿死亡的罪魁祸首。”

　　Lichtenwalner相信，驼鹿数量下降不仅仅是因为蜱虫的缘故。她表示，除了肺线虫之外，还有其他类似营养不良等方面的压力，它们一起打垮了驼鹿的免疫力：“当你已经由于某些原因而生病时，就会更加容易患病，因为你的自然抵抗力已经降低了。”

　　艾伯塔大学现已退休的科学家Samuel对此表示认同。他认为，大部分北美驼鹿正在苦苦挣扎，“并非所有人都相信白纹革蜱是主要问题所在。”

　　“事实似乎是，驼鹿受到了来自多个方面的压力，”Samuel说道，他是《如同幽灵般苍白：白纹革蜱与驼鹿》一书的作者。这是寄生虫、栖息地受限、不受监管的狩猎、气候变化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气候变化促进了另一物种的增长：那就是白尾鹿。

　　Rines表示，在新英格兰地区，温暖的冬季促使白尾鹿等鹿类的数量开始增长，其种群密度达到了每平方公里4到5头，成为新罕布什尔州密度最大的鹿类。与此同时，驼鹿中的大脑寄生虫发病率正在上升。

　　“白尾鹿和驼鹿无法很好的共存，”她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她正驾车前往新罕布什尔州北部的研究基地，仪表盘上的驼鹿摇头娃娃晃来晃去。

　　有的驼鹿身上寄生着数万只蜱虫。这头被蜱虫肆虐的驼鹿很可能是因为受到寄生虫的影响而死亡的。

　　摄影：MOOSE PROJECT STAFF

　　目击驼鹿

　　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哥尔罕小镇，公众对驼鹿的热爱难以忽视。Rines及其同事就是在这附近给游荡的驼鹿戴上项圈的。

　　游客可以在驼鹿主题的礼品店里购买驼鹿香皂，进行一次驼鹿之旅（当地旅游公司称，你有97.3%的机会看到一头驼鹿），或是聆听一个名为“92驼鹿”的电台。

　　既便如此，在驼鹿身体不够灵活的春季，要想亲眼目睹一头货真价实的驼鹿也是颇具挑战性的。但那仍然值得一试。

　　四月的一个夜晚，新罕布什尔大学的研究生Henry Jones（Rines的同事之一）驱车前往“13-Mile森林”。这座森林因其盐沼地而闻名，驼鹿会聚集在沼泽地周围舔舐盐分。

　　Jones一路驱车向北，右侧的安德罗斯科金河逐渐变得更加宽阔，风景则变得更加荒僻。他时常会路过一个路标，上面写着：“遇到驼鹿请刹车，那会救你一命。”Jones在第一个盐沼地放慢了速度，然而那里并没有驼鹿，只有一些白尾鹿。

　　他继续开车上路。

　　突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暮色之中：那是一头正在过河的成年雌性驼鹿。不过数秒钟的工夫，它便穿过激流，爬上对岸进入森林之中。它一度短暂地转过身来，当它在树后移动时，瘦削的身影几乎让人看不见，然后便像幽灵般隐身而去。

　　（译者：红心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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